陈年旧事
淮上老骥
经过了闷热、漫长的夏季,终于迎来了满怀喜悦的秋收季节。各种作物收割、脱粒、晾晒后,各归其仓。按照传统做法,红薯——我们当地人称其为“白芋”,从地里收回来后,是要窖起来的。这一带的农家,几乎每家都有一个白芋窖子,有的人家甚至有两个。大家都会养上一至几头猪,白芋就成了人和猪的主打食物。所以,收藏、管理好白芋,是农家的一件大事。
人们都会选择在靠近山边、地势较高、土层较厚的地方开挖白芋窖子。这些窖子一般都是大肚小口,直上直下,入口能容得一个人上下,窖底距离地面两米多高。一口白芋窖子,管理得好的话,能使用好几年。每年临近收割秋季庄稼,人们都会清理、整修白芋窖子,以便再次使用。装满白芋的窖子,会用一只柳条筐扣在窖口,上面再铺上稻草或者麦秸之类,既有一定的透气性,又不让雨水、寒气进入,以确保窖内的白芋平安越冬。而空窖子,人们则会在窖口盖上一大块石板或者水泥板之类,以保证空窖子不被雨水淋坏或落入杂物。
这一年秋季作物长势喜人,人们都老早就忙着收拾场院,做好收打粮食的准备。我的邻居二黑也在清理已经用过两年的白芋窖子。他带着铁锹、?头、绳索、铁桶等必需用品,来到自家靠近山脚的白芋窖子边,三下五除二,将窖口周边的杂物清理干净,探头向窖子内张望,发现窖内已被落入的尘土混杂着碎草,填充了一小半。他为了省事,索性点燃了窖内的杂草。烟尘散尽,他纵身进入窖内,蜷缩着身体,艰难地清理着没能充分燃烧的杂草余烬和碎土。随着空间加大,他的身体渐渐能伸直了,窖口也慢慢超过了头顶。剩余的落土几乎清理干净了,窖底的边角还有两块书本样大小的石块,他想赶快干完了上去洗个澡,好好休息一下。伸手去拿那两块石头,手刚碰到石头,他就条件反射似的缩回来了——那石头出奇的冰凉。他感到纳闷:经过燃烧过杂草后的白芋窖子,周围都是热烘烘的,连碎土甚至都带着余热,为什么这两块石头是凉的?为了安全起见,他用?头猛地掀开石块,立即明白了一切:两条土斑蛇盘曲着身体,静静地趟在窖底的地面上。他浑身打了个激灵,脚底像踩了弹簧似的,一纵身向上跃起,双臂架在窖口上,借着那股向上的惯力,他上了窖口,站在地面上,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,又向窖内久久张望,嘴里自言自语:乖乖,好惊险啊!
你可能不知道,要是在平时,一个人从窖底上到地面来,要么脚底踩着一尺多高的什么东西,要么在上面人员的帮助下,才有可能成功上来。而今天的二黑子,完全是被那两条土斑蛇吓坏了,人体的潜能爆发出来了,才一下子跃出了白芋窖子。
说到土斑蛇,会有很多人不了解,当地人又叫它“土蚣蛇”或者“土斑子”,这是一种毒性极强的毒蛇,一般成年蛇也就一尺多长,三角形的脑袋,浑身土黄色间杂着褐色斑纹,趴在草丛里极难被人发现。长到一块土坯那么长就能咬死人了。因此,人们都非常惧怕它。从前,我们这一带的山上,赶上闷热的雨季,随处可见这种毒蛇。只是这些年生态的急剧恶化,很多野生动物都很难见到了。
二黑子在窖口愣了好大会儿,想想总不能就因为这两条蛇,把这口好好的白芋窖子扔了吧?可又不敢再次下到窖底继续清理。最后没辙了,他看到邻家的窖口旁放着一把铁叉,眼睛一亮,来了主意。他一手紧握铁叉,一手扶着窖口,弯下身去,用铁叉将那两条毒蛇一一叉住,先后拿出窖子,扔进了草丛,这才长吁了一口气,对窖子做了最后一次清理,盖好窖口,放心地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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